我觉得这事有点儿惨。我看着那像海一样的屋顶从眼前滑过。数英里的街道,卖烤鱼的商店,锡皮屋顶的教堂,电影院,巷子背后的小型印刷厂,工厂,成堆的轮胎,卖蛾螺的摊位,牛奶厂,加油站——一眼望过去,到处都是这样的东西。范围可真广大啊!多安静的一幅画卷!就像一片巨大的荒野,却没有野兽出没。没有枪声,没有人在吃凤梨罐头,也没有人在用橡胶棍子揍别人。好好想想吧,此时此刻,在整个英国,没有人会透过卧室的窗户用机关枪朝外开火,很可能连一扇这样的窗户也找不到。
可再过五年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?再过两年呢?再过一年呢?
三十八年前
鲜红的柜台后头有位戴着高顶白帽的姑娘,正鼓捣一台冰箱。后面某个地方,电台正在播放叮叮咣咣的歌曲,听不太清。他妈的为什么我要到这种地方来?进去的时候我这样想着。这种地方的气氛让我打不起精神。什么都是滑溜溜的、亮闪闪的、流线型的。镜子、搪瓷,还有铬质餐盘,不论你走到哪儿,眼前都是这样的东西。一切都是为了装修考虑,就图个外面光亮,可在食物上,他们是不太上心的。说实在的,这种地方连能吃的东西都没有。菜单上那一长串的菜名都是美国人才吃的,都是些徒有其名的东西,你连尝一尝的想法也没有,你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食物。吃的都是用硬纸盒装着的,要么就是用罐子装着的,要么就是从冰箱里拽出来的,要么就是塞子里喷出来的,还有,要么就是从管子里挤出来的。这地方一点儿都不舒服,也没有隐私。高高的凳子,吃饭的台子窄得不行,周围有无数面镜子在照着你。一阵宣传什么的声音时不时飘过来,跟收音机里传出的噪声混在一起,除了光亮、滑溜和流线型,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。现如今,什么都成了流线型的,甚至连希特勒给你预备的子弹都是流线型的。我点了一大杯咖啡和几根法兰克福香肠。戴高顶白帽的那姑娘把东西扔给我,那种劲头儿就好像是在扔蚂蚁蛋喂金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