士固有离世异俗,独行其意,骂讥笑侮,困辱而不悔。彼皆无众人之求,而有所待于后世者也,其龃龉固宜。若夫智谋功名之士,窥时俯仰,以赴势物之会,而辄不遇者,乃亦不可胜数。辨足以移万物,而穷于用说之时;谋足以夺三军,而辱于右武之国。此又何说哉!嗟乎!彼有所待而不悔者,其知之矣。
君年五十九,以嘉祐某年某月某甲子,葬真州之扬子县甘露乡某所之原。夫人李氏。子男环,不仕;璋,真州司户参军;琦,太庙斋郎;琳,进士。女子五人,已嫁二人,进士周奉先,泰州泰兴令陶舜元。铭曰:
有拔而起之,莫挤而止之。呜呼许君,而已于斯,谁或使之!海峰先生云:以议论行序事,而感叹深挚,跌荡昭朗,荆公此等志文最可爱。鼐按:《宋史?许元传》,元固趋势之士,平盖亦非君子,故介甫语含讥刺。
王深甫墓志铭
王介甫
吾友深父,书足以致其言,言足以遂其志,志欲以圣人之道为己任,盖非至于命弗止也。故不为小廉曲谨以投众人耳目。而取舍、进退、去就,必度于仁义。世皆称其学问文章行治,然真知其人者不多,而多见谓迂阔,不足趣时合变。嗟乎!是乃所以为深父也。令深父而有以合乎彼,则必无以同乎此矣。
尝独以谓天之生夫人也,殆将以寿考成其才,使有待而后显,以施泽于天下,或者诱其言以明先王之道,觉后世之民。呜呼!孰以为道不任于天,德不酬于人?而今死矣。甚哉!圣人君子之难知也。以孟轲之圣,而弟子所愿止于管仲、晏婴,况馀人乎!至于扬雄,尤当世之所贱简,其为门人者,一侯芭而已。芭称雄书以为胜《周易》。《易》,不可胜也。芭尚不为知雄者。而人皆曰古之人生无所遇合,至其没久而后世莫不知,若轲、雄者,其没皆过千岁,读其书,知其意者甚少,则后世所谓知者,未必真也。夫此两人以老而终,幸能著书,书具在,然尚如此。嗟乎!深父!其智虽能知轲,其于为雄,虽几可以无悔。然其志未就,其书未具,而既早死,岂特无所遇于今,又将无所传于后?天之生夫人也,而命之如此,盖非余所能知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