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些人无缘无故地恨他,希望他哪一天以哪一种罪名锒铛入狱,被从南岗区那幢局级干部的住宅中驱赶出来,家产充公,十四万存款没收。他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,他们会拍手称快的。他太知道这一点太清楚这一点了。一想到某些人无缘无故恨他,他就悲伤,就喝酒。无缘无故的恨,他不知怎么去消除。
只有守义全家不把他当“二道贩子”看待。他们从不问他买卖方面的事儿,一次也没有当着他的面说过“缺钱花”或“手头儿紧”之类的话。他明白,这一家人家,是极其珍重他和他们的情谊的,唯恐“钱”这个字玷污了他和他们的情谊。这情谊不仅是他和守义在北大荒十一年中结下的,更是在他和守义共同经历过的那段艰难的待业时期深化的。他那个社会圈子使他认为,“情谊”两个字现如今已带有了极浓厚的商品色彩,是可以到处买进和卖出的。倘标价,则应分“内部价格”“外部价格”“批发价格”“零售价格”“议价”“黑价”“处理价”“试销价”。像自由市场的菜价似的,一天一个价。所以他极看重自己在姚守义家感受到的这份儿情谊,这份儿情谊乃是他过去的经历过去的生活对他的一点儿遗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