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平凡的客套虽然有点儿俏皮的意味,可还有不少真情实意,让克利斯朵夫松了口气。
“哦,她们并没认出我呢,”他想着,心宽了。
克里赫小姐正阖上书本,很好奇的打量着克利斯朵夫;她的母亲指着她说:
“这是我的女儿弥娜,她也很想见见你。”
“可是,妈妈,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啊。”弥娜说着笑了出来。
“噢!她们早认得我了,”克利斯朵夫想到这个又慌了。
“不错,”克里赫太太也笑着说,“我们搬来的那天,你来看过我们的。”
小姑娘听了这些话,越发放声大笑,而克利斯朵夫的窘相使弥娜更笑个不住。那是种狂笑,连眼泪都笑出来了。克里赫太太想阻止她,可是自己也禁不住笑;克利斯朵夫虽然局促不安,也不由得跟着一起笑。她们那种高兴是情不自禁的,教人没法生气。可是弥娜喘了口气,问克利斯朵夫在她们墙上可有什么事做的时候,他简直不知所措了。她看着他的慌张觉得好玩,他却心慌意乱,结结巴巴的不知说些什么。幸而克里赫太太叫人端过茶来,把话扯开了,才给他解了围。
她很亲热的问他生活情形。但他的心还没放下。他不知道怎么坐,不知道怎么抓住那摇摇晃晃的茶杯;他以为每次人家替他冲水,加糖,倒牛奶,捡点心,就得赶紧站起,行礼道谢;而常礼服,硬领,领带,把他紧箍着,使他身子僵直象戴了个甲壳,不敢也不能把头向左右挪动一下。克里赫太太无数的问话与动作使他发窘,弥娜的目光使他心惊胆战,似乎老钉着他的脸、手、动作,和衣服。她们想让他自在一点,所以克里赫太太滔滔不尽的和他说话,弥娜好玩的对他做着媚眼,他可是慌得更厉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