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十年后,这里发生那场震惊世界的大滑坡时,镇上几千人,也没有谁像他如此惊慌失措、旋风般地掠过镇子。
祖父差一点用豪竿将他从跳板上打入江中,幸亏一个女孩在船舷上发出一声惊叫,让祖父的手哆嗦了一下,父亲趁势一个箭步跳到甲板上。上了船,县长胡森做主,摆几下手将这事平息下来。
发出惊叫的女孩只有十五岁。
正是洪水季节,恶名远播的上滩、中滩和下滩全都没入水底,江面上只有大堆大堆的浪涛和比牛毛还多的大小漩涡。他们的船在几百个纤夫的拉拽下,一寸寸地往兵书宝剑峡口里钻,岸上的纤夫号子喊得江水都快没了声音。两岸的石坡和沙滩上晒满了从渔坊中舀起来的鱼。
就在纤夫的汗臭、鱼干的咸腥和船上烟囱冒出的柴油气味中,父亲嗅到旁边女孩身上的一股奇异的清香。
父亲说:“你们青滩真好,房子都像皇帝住的。”
女孩说:“你看的只是一个天井的房子,还有三四个天井的大房子哩,里面光是台阶就让人记不清楚,还有九曲十八弯的回廊,走一走人就晕头转向,一般的生人进去,若无人领路,还真不好出来哩。”
父亲说:“你家的房子是几个天井的?”
女孩说:“我爸前几年在吒滩抬挽时,掉到水里淹死了。他一直想盖所有天井的房子,所以才给拉纤的抬挽,多拿一份工钱。”